歷史的起點:哥貝克利石陣 History’s Ground Zero: Göbeklitepe

好吧,說實話,當我去年底報名那個要到土耳其東南部的旅行團時,完全不是為了 Göbeklitepe (哥貝克利石陣)這個景點去的.那個時候,我的關注焦點基本上只有兩個,一個是即將被淹沒的 Hasankeyf 古城(部落格:古城的黃昏),另一個就是Mt. Nemrut 尼姆山(部落格:眾神庇護的人頭山 Mt. Nemrut).

那時,對於 Göbeklitepe,我其實沒有太多想法(是根本完全沒概念吧).不過,這也不能怪我,比起其他土耳其著名古蹟,Göbeklitepe 這個地方根本就像剛出生的嬰兒,知道的人當然也相當有限,不過這個景點沒其他地方有名的另一個原因我想也是因為這個地方比較偏遠,基本上第一次來土耳其的人多半不會跑到遙遠的 Şanlıurfa 來,所以會來這裡的通常不是專家就是比較熟門熟路的土耳其通.還好附近還有不少景點,所以旅客大老遠來了也不會除了Göbeklitepe 就沒地方去了.

但說 Göbeklitepe 是新生兒並不是因為它不重要或是很近代的古蹟;其實正好相反,Göbeklitepe 的歷史基本上比任何一個土耳其的古蹟都還老,它甚至可以算是現今全世界最古老的人類遺跡(除了那些天然的山洞之外),所以有人稱 Göbeklitepe 為歷史的 ground zero(也就是最重要的點或起點),但因為 Göbeklitepe 這個地點被發現得晚,所以名聲暫時還沒其他的古蹟響亮.

在出發之前我就有看過簡單介紹,也對 Göbeklitepe 那幾根具代表性的T型石柱有些印象.但在馬路天橋上看到橫貼的大布條上寫著 "2019 為 Göbeklitepe 之年" 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什麼意思?Göbeklitepe 這個地方又不是今年才發現的,為什麼會這樣說?(之後會有答案)

談起歷史,Göbeklitepe 這個遺址其實在新石器時代之前就存在了,距離現在大約一萬兩千年前.它在1963年第一次被學者認為實際存在,但沒有更進一步的研究和考古挖掘.

Göbeklitepe 真正關鍵的發現要一直等到1986年當一個當地農夫在犁田時才會不小心給挖了出來.

話說當時那個農夫在田裡挖到一塊刻有動物圖像的石塊,想說挖到寶了,很有概念的通知了有關當局,並沒有私下賣掉它.那時博物館的人雖不曉得他挖到的東西有什麼重要性,但還是收入館裡收藏.好幾年後,一個名叫 Klaus Schmidt 的德國考古學家/教授在 1994 年來附近挖掘其他遺跡時在博物館裡看到這些出土的文物才開始真正意識它們的重要性,所以 Göbeklitepe 的考古挖掘工作於 1995 年才正式展開.

不過,以上是官方版的說法,根據有力人士(其實是我們的導遊)的說法,農夫剛開始是有把東西交出去,但博物館的人根本不甩他,所以後來就有村民(據推測農夫應該也參了一腳)去非法挖掘,然後計畫把挖到的東西賣到黑市,但不幸後來他們被逮到了,寶物給沒收了,政府這下也才開始正視起這批文物的重要性.
ㄟ...一般說來,導遊實在不能叫做有力人士,因為他們雖然專業知識不少,但也常常會穿鑿附會亂編故事,但至少這個導遊據說是真的見過也認識那個德國教授﹐並跟他詳談過好幾次,所以消息來源還算是滿直接的,所以姑且相信他一次(ㄟ...可以嗎?).

不過說真的,土耳其基本上到處是古蹟,也似乎處處挖得到古文物,因此在自家後院發現偉大的古文明遺址都算是相當稀鬆平常的事情(開始考慮是不是該去自家院子裡挖挖看...),所以也難怪博物館拿到一塊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古石頭會不當一回事.基本上大概土耳其滿地的石頭都有偉大的故事可以說.

我也挺相信農夫在博物館碰壁後會自己找人去挖掘寶物這一點,因為既然政府不當一回事,那就自己來比較快吧;況且,要是這塊地後來真的被認定是古蹟遺址,政府是可以直接徵收的(可能只會意思意思付你一點補償費而已),所以不先下手為強,慢下手就遭殃了.但話又說回來,被逮到賣古物可能也得進牢裡蹲個好幾年,下場也滿慘的就是了.(ㄟ...看來我還是不要去院子裡亂挖好了...)
Göbeklitepe 在逐漸出名後,在 2011 年被 UNESCO(世界教科文組織)列入暫定遺產,直到 2018 年才正式列名世界遺產之一.正式列名後這個地方突然就像鍍了金似的閃閃發光,開始吸引來自全世界的目光,所以土耳其總統艾爾多安才會正式宣告 2019 年為 Göbeklitepe 之年,大肆推廣行銷這個地方.而 Göbeklitepe 所在的 Şanlıurfa 省的 Örencik 這個地方也因此一年可以多了數十萬到數百萬的觀光人次,因為大家都想來這個新生不久的世界遺產朝聖.而我,則真的是誤打誤撞的剛好也在 2019 這一年來到 Göbeklitepe 躬逢其盛(果然瞎貓真的有可能碰到死耗子的).
親自去 Göbeklitepe 現場參訪的感覺當然跟看照片不同.下了遊覽車,導遊買了票,我們就坐著接駁車從訪客中心到展覽主現場,其實只是大約不到一公里的路程,用走的也可以走到,但大概沒人想在大熱天下走那一大段路.

我們從遠處就可以看到大大的白色棚子覆蓋在山丘上.嗯,山丘是一定要的,因為 Göbeklitepe 的 tepe 在土文就是山丘的意思,所以也有人把這個地方寫成 Göbekli Tepe 兩個字.

看到白色棚子也不稀奇,因為其實在土耳其許多著名的古蹟都可以看到類似保護性的建築,只是多半是鐵皮屋或鐵/鷹架式的簡單建築,很少有這麼新穎豪華的,Göbeklitepe 這個地方的重要性可見一般.
最重要的展示區上方整個被棚子保護住,四周還有圍欄保護,雖然整個空間還是開放式的,但我想至少可以多少擋點風霜雨雪之類的(順便幫我們這些遊客遮遮陽),不然任何突發天氣狀況把下面重要的古蹟都給毀了怎麼辦?!但我想除了保護古蹟,且讓考古學家能比較方便做挖掘和研究工作外,這樣的設計也多少可以防堵不識相的旅客跑進去裡頭四處亂竄搞破壞.
來訪的旅客剛好可以順著步道繞一個圈看中央那一片已經開挖出來的石陣群和神廟遺址,步道四周也有不同的說明和告示,當然我們跟團的也都有導遊各自帶著聽解說.

我們去的那一天剛好看到有某電視台來拍攝採訪,看來似乎像是日本人.
之前提到德國教授 Klaus Schmidt 在這裡挖掘了十年左右,直到他在2014年去世為止.但 Göbeklitepe 的考古工程當然沒有因為教授去世了就停止,畢竟這裡可是超級重量級的人類古文明遺址,所以這個地方至今還是由當地的考古博物館和德國考古機構配合繼續挖掘研究中.旅客能看到參觀的部分其實只是整個考古挖掘區的一小部分,其他還有更多我們看不到的部分在進行中.

學者都說 Göbeklitepe 這個地方大約有一萬兩千年歷史,但這數字實在是令人難以想像,想想連我們以前歷史課本裡提到的古埃及金字塔,或英國巨石陣等古文明建築據說也都才只有四五千年歷史,這個後來居上的 Göbeklitepe 竟然隨隨便便的就足足比它們老了兩倍以上不只,也實在太厲害.

對我來說,最難理解的部分是,為什麼那些似乎還在忙著狩獵採集,每天都得擔心下一餐要哪裡來的古人竟然沒事就可以蓋起這麼有規模也這麼有深義的建築呢?雖然這些巨石陣的存在意義和用途至今還眾說紛紜,但某些考古學家推論,這些建築應該是作為社交或舉辦特殊宗教儀式(例如葬禮)時使用的,而那些高達五點五公尺以上的著名T型石柱(據說是現今所知全世界最古老的巨石陣)那些石器時代前的古人們又是拿什麼工具用什麼方法雕鑿並堆疊出這些石陣的啊?就我個人有限的想像力只能想像出一群穿著獸皮的原始人拿著石頭互丟搶地盤或搶女人而已(顯然卡通看太多...),結果人家萬年前就已經有如此高度的文明.哎,即使給我現在最新的工具,我還不見得能弄出一小根石柱咧(果然還是古人比較強).

類似埃及金字塔那樣才五千年前的古文明建築對我們現代人來說都已經很難理解,不少都還得推給外星人的幫忙了,那更遙遠的一萬多年前又該怎麼解釋呢????(顯然外星人來到地球比想像中的更早...???)

更奇特的是在 Göbeklitepe 的很多石柱上都刻有各式人物或動物的圖像.這也是我對這個地方最感興趣的一點.一萬兩千年前的人吃飽沒事疊疊圍牆架架石頭陣就算了,反正也沒手機可玩.但沒想到那時的人們也那麼有藝術細胞.那些動物雕刻或圖像跟今日我們常見的漫畫式圖像比起來可一點也不遜色,獅子,公牛,羚羊,鱷魚,驢子,蜥蜴,蠍子,蛇和各式鳥禽等,每隻都栩栩如生,很容易就可以辨別出來(ㄟ,至少大部分是如此啦).

請大家看那隻狐狸,導遊指著石柱上的一隻動物說.

哪裡有狐狸?!我看明明就是一隻狗吧,我懷疑的瞪著那隻動物.難道我們看的是不同隻?

不過不管那隻是狗還是狐狸,至少都還是四隻腳的,沒給錯認成鴨子.

基本上,我覺得石柱上刻的每一隻動物都超可愛也超寫實的,就連有些繪畫基礎的我都不敢保證我在石壁上亂刻能刻出什麼像樣的東西,所以那些萬年前古人的繪畫功力真的不能小覷.要是可以,我還真的希望可以到每根石柱前一一拍下那些動物的圖像,全部收集起來一定超有趣超可愛.只可惜...

我們在Göbeklitepe 花了不少時間,但導遊很高興我們這一團對這個地方這麼有興趣並問了這麼多問題(大概覺得孺子可教也),但其實不管我們問再多問題,Göbeklitepe 這地方還是留給我們問號多於解答.

基本上,我想 Göbeklitepe 本身就是個歷史最大最新的謎團之一.即使擁有最新的科技,我們現在也還不能回到過去看看一萬兩千年前的人到底在想什麼或做了甚麼.考古學家或許可以針對他們的發現提出某些說法或理論,但誰能真正回答所有問題呢?我想是很難的.

就如同某史丹佛大學的教授說的,Göbeklitepe 的發現可能會完全改寫我們的歷史,因為它讓我們對遠古時代人們的生活和經驗有了全新的認識,但歷史畢竟還是得靠人去詮釋和演繹,也永遠沒人能說自己完全瞭解歷史所有的脈絡.
但 Göbeklitepe 至少提供了我們一個新的可能,它也許可以說是人類歷史的起點之一,但卻不是終點.前人留下的故事,還存在於一塊塊的石頭上和外頭無盡的穹蒼荒野中等著我們去找尋. Göbeklitepe 的某塊告示牌上就寫了這麼一句:Without looking after our common past, we cannot have a good future. (不好好照管我們共同的過往,就沒有光明的未來可言)

歷史已經在 Göbeklitepe 留下了重要的一章,還等著我們慢慢去發掘和詮釋所有精彩的故事.


P.S. 
2018年是 Year of Troy 特洛伊之年(幾年前已去過,解鎖)
2019年是 Year of Göbeklitepe 哥貝克利石陣之年(不小心在去年完成,解鎖)
2020年是 Year of Patara 帕塔拉之年(就在我家附近,看來最近該衝一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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