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密醫篇 Medicine Woman

那天晚上,如往常一樣,鄉村太太又跟我說我們待會要去某個地方,朋友解釋是要往深山上去,而且是要去看醫生.

醫生,在深山裡?這麼神秘?不會是什麼奇怪的巫醫之類的吧?

所以,我們一群人又往深山前進,而且這次竟然比上次去烤肉時更遠.

什麼醫生會住在這麼遠的高山上?!我越來越好奇.

結果車子最後停在偏遠的一條小路上,四周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什麼燈光.他們大喊了幾聲,才聽到有人回應.我以為那個應聲的是巫醫太太,結果她竟然才是主角.

朋友說他們有些腰酸背痛或筋骨拉傷的問題,而這個巫醫大媽就是醫生.

本來我還以為是什麼神秘的巫醫,結果巫醫大媽其實只是類似台灣的推拿師,只見她緩緩用手指在病患背上找尋痛點然後指壓,就像台灣的推拿師在找尋穴道然後施加壓力,把拉傷或痠痛的肌肉按摩開來.

我好奇地問朋友巫醫大媽是從哪裡學來這個醫術的,朋友說是她媽.那她媽又是從哪裡學來的?也許是她媽的她媽吧(聽來怎麼怪怪的),反正就是一代傳一代,算是非正統訓練的民俗治療吧.

結果我所想像的神秘巫醫治療完全沒發生.兩個大男人被指壓背部後都說有效,付了錢(隨意樂捐)後我們就離開了.

在台灣,到處都是中醫院或推拿診所,所以這個治療法對我來說一點也不稀奇或陌生,只是台灣的推拿師可能要執照,在這裡就沒人管那麼多了,反正隨便按按只要他們覺得有效就好,即使要開車老半天上高山,他們也樂此不疲.但朋友也說,按完隔天好一點,過幾天可能又發作了(不發作才奇怪吧,我心想,才按那幾下能根治問題?!).

其實土人對於類似民俗療法算是滿能接受的,因為在這裡,上醫院看醫生並沒那麼方便也沒那麼便宜,不像台灣滿街都是醫院診所,看醫生走個幾步路就到了,而且超便宜.

而且本地人對公立醫院一般存有不信任感,多半認為公立醫院的醫生比較差也比較會醫死人(聽說醫療糾紛不少),所以私立醫院通常比較有口碑,但卻不是一般人看得起的,因為他們的保險通常不給付很多治療費或醫藥費.我自己從來沒在土耳其上過醫院或看過醫生,所以我也不敢亂說,但我想全世界要能跟台灣的健保或醫療制度相比的大概沒幾個國家了.

台灣人愛上醫院愛看醫生愛吃藥是出了名的,但那是在台灣方便,人在國外,小病小痛還是靠自己比較方便便宜吧,所以出門在外我通常都會帶著一個小醫藥包,裡面有一般腸胃感冒藥等等救急的的小藥品.

以前土朋友肚子脹氣不舒服,我就給包腸胃藥散.剛開始他們都還會抱持懷疑態度,覺得中藥散味道奇怪,但後來覺得有效就什麼都願意試了,有事沒事還會自己討藥吃(當我開藥局ㄚ?!).

就連有次我跟朋友坐巴士去某處,看到有小孩暈車不舒服,他也都會叫我給藥(ㄟ,藥不是這麼亂給的吧?!),沒辦法,他都已經跟人家講了,我也只好掏出百靈油應付應付,反正擦了涼涼的,應該也比較舒服點,所以他們也高高興興的接受了.

鄉村太太也是從開始的半信半疑,到後來的完全信服,所以舉凡任何喉嚨痛割傷肚子痛嘴巴破小孩燙傷被蚊子叮都會來找我,而且我每次也都很配合的來處理,所以這讓她更深信不疑我的醫術(哪有什麼醫術啊?!).我曾經跟她簡單解釋了一下中醫及中式草藥的博大精深及歷史悠久,她就一副崇拜不已的表情.我說你們土耳其應該也有類似的東西吧(不也是歷史古國?)她馬上搖頭說完全沒有.但這我就不太相信了,我相信土人也有自己的某些偏方,只是她沒有特別研究罷了.比如有次看到我打噴嚏流鼻水(過敏症狀),她就叫小弟去旁邊花圃摘了幾片葉子(後來我一查那是煮菜常用到的 Thyme) 然後泡在熱水裡給我喝,說這個對風寒很好,ㄟ,我根本沒風寒,所以那杯熱草藥茶其實對我來說也沒啥效用,但倒是還不錯喝就是了.

但鄉村太太變成我的最大粉絲,平常有事沒事我給點藥處理一些小問題,她也都照單全收,一點也不懷疑,但有次連朋友來訪喉嚨痛她竟然也叫我給藥,不會吧?我又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我,能這樣亂給藥嗎?其他工作人員受傷我幫忙處理就算了,連陌生人她也要呷好道相報就有點誇張了.

這讓我想起以前在美國,我的某個美國室友也超信服我給的秘方,不只她自己愛上中國商店買撒隆帕斯紅花油等小藥品,連鄰居跌倒受傷她也會帶來找我,說我一定有什麼中國古祕方(Ancient Chinese Secret)可以醫治(跌倒受傷哪需要什麼偉大祕方啊?).不過來討藥的就算了,但後來連有人衣服洗不乾淨都帶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麼啊?我開洗衣店嗎?!

即使這些外國人覺得我好像無病不能醫,其實我有的東西也就只有少少那幾樣,但被我拿來一物萬用後,他們就覺得好像我有很多神奇的法寶,也還好我的德國百靈油,澳洲蜂膠和木瓜霜,感冒飲,以及中式西瓜霜或腸胃藥散等都是最平常的東西(甚至都稱不上真的藥品級,我想唬人效果大概大於醫療效果),成分至少都還算天然,所以大概一般來說要醫死人也有點困難,所以拿來給這些土人試試我也不會真的太擔心,至少有人幫忙處理了他們的問題他們就會覺得比較心安.治病不就是這樣嗎?藥有沒有效有時就看你相信多少了.心安其實就是有時就是最大特效藥,所以就讓他們當成是安慰劑吧.

我覺得比較奇怪的是,台灣人沒事就愛囤藥,我想家家戶戶一定都有一大堆用過或根本沒用過的成藥或處方藥,碰到跌打損傷頭痛感冒等小問題都害可以自己處理,但在這裡卻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這裡的人似乎不流行在家裡準備一些成藥或醫藥箱之類的,明明這裡的藥房也不少.

這些土人的問題其實都是小問題,也都是一些小偏方就可以處理的,大問題我還是不敢亂給藥(就是想給也沒有吧)或亂醫,免得出事就麻煩了,而且大人可以試試奇怪的偏方,小孩我覺得還是不要亂給藥的好,除非只是無關緊要的小外傷或燙傷,不然我會建議他們如果情況不對還是去找醫生(還好這種情況不常發生).

但後來有次鄉村小小孩感冒發燒流鼻涕,鄉村太太竟然跑來問我說,你的喉嚨藥能不能給他吃?啥?!他有喉嚨痛嗎?(她說有,但我是不知道啦)這可是一歲的小孩ㄟ,你不帶去給醫生看,竟然要拿我的藥給他吃?!這不太好吧,雖然我的藥粉是中藥,但能不能給小孩吃或份量該給多少我根本不知道ㄚ.可是看她真的很想試的樣子,我只好勉為其難答應,好吧,但只能一點點,一般成人要吃一大包,我只讓她稍微用手指沾點粉試試看,但我還是覺得有點良心不安,這要是吃出問題怎麼辦,我能負責嗎?!

還好小小孩似乎也沒啥大礙,每天還是活蹦亂跳,感冒過幾天也好了.所以到底是不是我的藥有功效我不敢說,但我可以確定的是這些土父母的心臟果然夠大顆.台灣人不論大人小孩連打個噴嚏都要看醫生,這裡的人竟然可以放任小孩感冒讓他自己好,還不怕死的拿我這個外國人的外國藥給這麼小的孩子吃,這有幾個台灣父母能做到啊?!

本來我以為再誇張就這樣子了,結果有天晚上十點多,鄉村太太又來敲門,還帶了朋友跟小孩,看她們全都一副擔心的哭喪樣,害我以為誰死了或受傷了,後來Google Translate 一打開,鄉村太太竟然跟我說朋友小孩眼睛受傷了,問我怎麼處理.啊?不會吧!小孩眼睛受傷來找我幹嘛?不是該送急診嗎?!我...我又不是眼科醫生(或根本什麼醫生都不是ㄚ),眼睛這麼重要的器官,而且還是這麼小的小孩,受傷了竟然不帶去找醫生,怎麼跑來找我?!

我仔細看看那個大概最多五六歲的小男孩的左眼有些紅紅的,眼皮上還有個小傷口,趕忙問,是眼睛內還是眼睛外受傷?她們說是眼睛外,我半信半疑,還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照,的確也沒看到眼睛裡面有什麼問題,只是眼白稍微有點紅紅的,不過我想那大概是因為他剛剛哭過或用手去揉過的關係.男孩的左眼皮上的確有個很小的傷口,可能是不小心撞到或刺到的,其實還不到半公分長,看來其實也不太嚴重,如果是發生在別的地方(例如手腳)可能還沒人會在乎.

沒辦法,我還是先警告她們如果只是眼皮外傷應該還好,但如果是眼睛內有傷則最好帶去給醫生看.眼皮我可以稍微幫忙處理一下,之後再看看情況.

所以我拿出澳洲蜂膠把傷口稍微消毒處理一下,再塗上厚厚一層木瓜霜,然後再多此一舉的連西瓜霜也給撒一點上去,我問要不要貼上OK蹦她們說不用了(貼了大概眼睛會張不開吧).不過也就這樣了,我能做的實在有限,因為我根本也沒有真的帶消毒藥水或任何治傷口發炎的藥品.但她們看見我已經幫忙處理了傷口,也就興高采烈的離開了(高興什麼啊?),留下我滿臉問號,這....眼睛受傷是該這樣處理的嗎?!

趕快回房間上網,還好Google 大神說蜂膠和木瓜霜似乎對傷口多少有抗發炎修復組織等的功效,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反正應該不會害到人,之前我用在其他人身上也沒事,反正我給他塗上一層膏狀的木瓜霜的目的其實只是為了隔絕傷口免得受到感染罷了,我想傷口應該會自己好,而且小孩復原力本來就強.(後來過幾天他們發現眼睛裡似乎真的有傷到,還是帶去給醫生看了,還好...)

我開始後悔當初沒多帶一些藥來,只能每次都用這幾樣(ㄟ?不是這樣亂搞的吧?!).

但我還是怎麼也想不透,這些土人為什麼能這麼盲目相信我的醫術(又來了,明明就沒什麼醫術?!)不過,其實我看她們相信的是我那些莫名其妙的藥品(保養品)吧,但每次這樣亂醫人實在都快害我得心臟病了,但她們卻每次都一副找了 Frances 就一定有辦法搞定的樣子實在是叫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不醫也不行,醫了又心慌慌(我看她們反而比我有信心多了),而且我這麼亂醫人還會有嚴重後遺症,沒醫好就算了,醫好了以後只要附近有人有任何病痛或疑難雜症都找上門來怎麼辦ㄚ?

嗚嗚嗚,為什麼我會莫名其妙在土耳其當起密醫來了啊?!

隔了兩天,小孩的眼睛聽說沒問題了,但卻又冒出來一個牙痛的ㄚ北...這,我...


<後記>
後來土人們沒事就愛拿我的藥亂塗亂吃,所以我抽屜裡越來越多的那一堆藥(有些是我回台灣時採購或搜刮家中有的,有些是朋友來玩留下來的,舉凡治感冒,頭痛,肚子痛,喉嚨痛,割傷,蚊蟲咬,過敏,腰酸背痛,什麼雜七雜八的小病痛的藥都有,但這些藥反而我自己很少在吃(沒病沒痛幹嘛吃?),反而是被我拿來醫那些不怕死的土人比較多.

而且很多時候都是我給了藥,他們直接先塞進嘴裡吞下去後才問,這是什麼?(吞了才問會不會太遲了點?!)有時候甚至根本連問都懶得問了,反正我給什麼他們就吞什麼(還真對我超有信心的).

有天土人跟我說某某人也想要一小瓶百靈油.蝦米?!跟我要百靈油?!他怎麼會知道有百靈油的?!你什麼時候又給我拿百靈油去亂醫人了?!

我上網查台灣百靈油的價格給他看,他這才知道原來他太小看這東西了.平常他沒事就給我拿去亂塗一通,頭塗,身體塗,手腳也塗(反正能塗不能塗的地方大概都給塗了),塗了這麼久都不知道原來這東西這麼值錢!

後來我跟他說等有打折再說吧(平常買太貴了,不等過年促銷大打折我是不下手的),他這下反而學乖了,那就不要給他了,我要留下來自己塗.

是啦,那剛才外面有人喊頭痛,你為什麼又給我拿百靈油去給人家塗,結果全桌的人每個也都要求要塗.這個突然頭痛,那個突然手痛,另外一個背痛腰痛皮膚痛...ㄚ咧,你們真以為我是賣藥的江湖郎中啊?!

結果塗了後每個人也都想要一瓶了.

果真莫名其妙.這些土人顯然真的把我當藥頭了?!(可是人家當藥頭賺很多的,不像我這個可憐的免費藥頭...)

我是不是又該考慮轉行了?!(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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